誰言寸草心，報得三春暉

　　文章：史華興

　　朗誦：呂   贏

　　我的第一位老師

　　那天下午三點一刻，躺在病床上的母親突然四肢猛力的上下左右掙扎，胸部劇烈起伏，呼吸極其困難，臉轉(zhuǎn)眼間幾乎變成白紙。我和二哥一個掐她的人中，一個進行心肺復(fù)蘇，在滿屋子的哭喊聲中，母親慢慢蘇醒過來了。

　　母親從鬼門關(guān)被拽回來的兩天后，身體似乎恢復(fù)了些許。二哥知道我近日有幾項緊要工作得處理，敦促我先回單位，說如果母親有事再打電話通知我。我哪肯離去，二哥想出點子，問病床上的母親，是讓我回去上班，還是留下。

　　我對二哥說，不要問母親，她已經(jīng)神志不清了，根本不會回答。因為這幾天她已認不出她的子孫，也幾乎說不出話，即使說幾個詞也都含糊不清。

　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，母親竟然清晰、堅定、頗為大聲地回答：“回單位上班。”

　　盡管千萬個不愿意，我還是答應(yīng)母親回單位。我淚流滿面吻了母親，還沒挺直身子，她發(fā)現(xiàn)我的襯衣右袖口卷了一點點袖邊，就用無力的左手幫我將袖口卷邊放下。

　　母親之前多次住院。每當我的假期快結(jié)束時，她就催促我回單位，我想要延長假期，她不干了，說：“你不去上班，反而會讓我的病好不了?！薄按蠹艺f生兒育女是為了養(yǎng)老送終，我有福氣，就等你回來送終；萬一等不到你，我也不怪你?！?/P>

　　母親對我抱有一種期望，只要好好工作，就會有好的前程。為此，她盡量不讓我為工作分心。每次回家看望雙親，她常對我說：“你好好工作，就是對我最大的孝敬?！?/P>

　　母親這次病重，顯然無力也不能足夠清醒地像以前那樣勸我回單位。作為她的兒子，盡管有千萬個不舍，但唯有聽從她的意愿——回單位上班。

　　母親育有三男三女。我的五位哥哥姐姐盡管個個天資好，成績優(yōu)，但都沒有上大學(xué)的機會，這成了母親無盡的遺憾。

　　我是“文革”結(jié)束那年上小學(xué)的。恢復(fù)高考后，母親望子成龍的希望更強烈了，總是教導(dǎo)我要好好學(xué)習(xí)，考上大學(xué)光耀門楣。

　　我上四年級的一個夏夜，58歲的母親得病昏厥，嚇哭了一屋子人。這是我記憶中母親第一次生病。之后，她常常對我說：“幺子，也許我不長壽，等不到你上大學(xué)；我死后如果你考上了大學(xué)，我會高興得從靈位上跳下來，打三個哈哈?！边@是母親的擔(dān)憂，卻是我學(xué)習(xí)的不竭動力。

　　剛上初一的那年冬天，原本13口人的大家庭一分為三，大哥、二哥自立門戶，父母拉扯著我單獨過，那年剛好是母親的花甲之年。

　　分家后，我的成績一度下降。母親詢問原因，我對母親說了實話：“爸爸媽媽老了，我不想讀書，想留在家里幫二老干活?！?/P>

　　母親既感動，又著急，流著淚說：“孩子，你爺爺在世的時候教導(dǎo)我‘米篩曬谷子，也要供子讀書’。只要你爭氣，有本事讀到哪兒，我和你爸爸就能供你讀到哪兒?！蹦赣H的一席話，給了我莫大的鼓勵。不久，我的成績又回到了班級第一的位置。

　　分家后，我家一年有四五頭大豬出欄，能生三四窩豬崽，賣四五千斤余糧，最多時一年養(yǎng)五頭黃牛和百余只下蛋的鴨子。這個種養(yǎng)規(guī)模，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，在鄉(xiāng)里乃至縣里都能排上名次，這里面自然少不了母親主內(nèi)又主外、成天忙到深夜的身影。

　　行動是無聲的教育，每當我學(xué)習(xí)想偷懶時，母親為我的前程辛苦忙碌的樣子，就會及時把我拉回勤奮學(xué)習(xí)的正軌上。

　　高考前三個月的一天，媽媽用一個秘密為我增添金榜題名的信心。這個秘密是關(guān)于家里的一頭大豬。

　　高二暑假那年，媽媽賣了一窩豬崽，但把最小的一頭留下自己養(yǎng)。那頭豬崽只有5斤多重，緊繃的豬皮上長著難看的長毛，比起其他一頭頭二三十斤重的同伴，它就像鳳凰群中的小烏鴉。

　　母親喂給它吃的是豬草夾有少許大米煮的豬食，小豬不僅聽話，而且神奇地狂長，半年多就有兩百多斤重。

　　迷信的她說完那頭大豬的事情，低聲細語地對我說：這頭豬昭示著家運很順，它預(yù)示著你一定能考上大學(xué)。

　　母親又講，俗話說“三粒豆子有顆爆”，六個子女中總該有一個上大學(xué)的。你一定要成為村子歷史上第一個大學(xué)生。

　　我上大學(xué)的前一天，母親把她封存了11年的老酒拿出來，宴請我從小學(xué)到高中的任課老師。

　　母親是我第一位老師，她以望子成龍的信念、極富個性的言傳、勤勞一生的身教，像甘霖一樣沁入我的心脾，讓我永遠不敢忘懷、不敢懶惰。

　　（中國鐵建職工e家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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